见过我妈的人都说我妈一脸福相,尤其是那对大大的耳垂,老辈人说了,耳垂大福气大!可我们姊妹听了这话都笑了,我妈有福气吗?

妈妈的母亲,我的姥姥是上世纪六十年代的“英雄母亲”,先后生了十三个孩子,途中不幸夭折两个,无奈送走一个,还剩十个。许是孩子生得多,许是营养跟不上,总之,姥姥常常卧病在床,于是我的妈妈7岁那年只上了半个学期不到的学,便被姥爷领回家,开始站在小板凳上学着炒菜、做饭;9岁时我妈已会娴熟地缝缝补补;12岁已是村里出名的巧手裁缝;13岁进入生产队,因吃苦耐劳且外貌俊美15岁便被大家一致推荐做了妇女大队长;18岁带领已长大的我的大舅二舅二姨三姨,在左领右舍的帮助下盖了新房子;当时候十里八乡登门说媒的暗里喜欢妈妈的小伙子很多,可她愣是等在了25,她不放心尚在襁褓之中九弟十妹。

据众多亲朋说,我爸年轻时绝对是美男子,可我从没见过他的英俊模样,因为爸就从没照过照片,原想他们结婚证上应该有照片,可等翻箱倒柜千辛万苦找到他们的结婚证,展开一看,竟然只有名字性别年龄和毛主席语录。

由于爸是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不仅很幸运地在村里上了五年学,还被国家招收成为铁路工人。可爸爸兄弟姐妹六个,爷爷早逝,奶奶体弱,我妈嫁过去时家里只有三间瓦片房。很自然,勤劳能干的妈妈不仅承担起全家老小穿衣吃饭等琐碎小事,而且必须一分一厘攒钱准备盖房子,因为二叔三叔也要相继娶媳妇。小时候我常常缠着妈妈讲她和我爸的故事,每当听到妈妈和爸爸吃苦受罪的情节时,我常常很心疼地责怪妈妈“你怎么不离婚呢?”妈妈总是扑哧一笑说:“小鬼头,想什么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成家过日子哪家不难,得慢慢熬!”

在我刚满两岁二妹十个月大时,国家铁路部门政策发生重大变革,我爸和众多跳出农门不多几年的铁路工人又回到原点,重新成了以土地相伴的农民。年,我的三妹也出生了,虽然正值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拂祖国大地之时,可我们的出生却没带给家人任何一点春的讯息。每出生一个,奶奶都叹息:“哎,又是一个丫头!”尤其是生了三妹后,不仅奶奶生气,村里的人也都当着爸爸妈妈的面说:“把三三给了人吧,再生一个,没男孩不行。”记得确实有人介绍了人家给三妹,那家人已经来抱三妹了,爸爸却死死挡在门口,故意大声地也是有意地说给奶奶或者妈妈听:“谁心里怎么想我不管,谁说什么我也管不着,我的女儿我来养,我不会送人的。”

那一刻,奶奶的脸铁青了,妈妈的泪盈满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浩浩荡荡吹进了我们这个紧挨汾河水当年仅有一百来户人家的小村庄。村里人跑进跑出学着做生意,我爸也不例外,卖苹果、卖桃子,卖西瓜;我妈则在家养鸡养猪还养兔。虽然盈利不大,但度日月还行。

我们姐妹相继上小学了,要的学费钱书本钱报刊杂志钱也渐渐多起来。不知怎么回事,村里突然就刮起了收古董风。我爸也收过古董,不过只在古董行情还很低的前期出去过,当古董越来越值钱时,我爸却再也不能走南闯北实现发财梦了,因为我上初中了。我的中学时代是在张兰初中度过的,离我们村五六里地,中间夹着穆家堡村和两大片长长的种植高粱玉米和向日葵的庄稼地,还需横穿过一条铁路和两条马路。我是女孩,人身安全便成了爸爸妈妈心头展不开的结,于是,爸爸放弃了奔走他乡寻求发财的机会,天天接送我上下学,之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再接送二妹和三妹,其余时间,身体单薄又瘦弱的爸爸只能到本村砖窑厂和邻村焦化厂打零工,农忙季节便紧紧守护着家里的几亩责任田。

即便这样,爸妈还是很开心,只是很少串门,因为在重男轻女意识比较浓厚的小村庄里,他们始终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他们很清楚不少村人其实背后经常嘀咕一些“死去无后”的闲言与碎语。但所有外在的一切闲言与碎语都没能阻挡父母爱我们的脚步与热情,他们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他们仰慕文化人且十分尊敬文化人,他们始终抱着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姐妹三个读书读书再读书,爸爸总是这样鼓励我们——在读书这条路上,能走多远就走多远,爸妈会一直支持你们!现在回想起来,我们反而特别感谢那段近乎封闭的少年时光,更感谢我们有些木讷的父母,因为他们教会了我们“不闲言,多做事”!

终于,我考上了太谷师范,也许我是他心中的一个梦,他希望我成为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清楚地记得录取通知书送来时,爸爸捧着它坐在院子里,愣是数了一晚上的星星,第二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郑重其事地跟我们姐妹三个说:“孩子们记住,坚持就是胜利!咱家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之后,二妹考上了山西财经大学,三妹因家里经济实在窘迫没上高中也直接走进了太谷师范。我们家的日子眼看着就是要越来越红火了。

可是,我们家好像天生的磨难就要比别人家多一点。在我刚参加工作、二妹三妹还在校读书那年,我们家忽然多了一张小嘴巴,他本是二叔抱养的孩子,但二叔因为种种原因不幸疯掉了,家中一下子全乱了。爸妈来不及多想就把小弟弟抱回了家,于是,我们家的日子并没有因为我已挣上工资而稍显宽裕,反而更加捉肘见襟了。又熬了三四年,二妹三妹毕业通过公开招聘考试,一个成了国家公务员,另一个和我一样,也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们大家一起努力,终于还上了所有的债,家里的生活终于开始好转起来。

年后,我们姐妹仨相继结婚生子,每一个女儿出嫁时,爸妈都要反复说:“一定要和公公婆婆处好关系,多孝敬公婆,养儿子更不容易呢!”因此,我们姐妹从出嫁那天开始就一直把公婆和父母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当然,我们也都得到了公婆的疼爱与呵护。尤其是我的婆婆,她不仅在我一进家门就开始教我家务琐事,跟我细讲如何和亲戚朋友相处,如何和单位领导同事相处。若我不慎有冒犯她的地方,她总是轻轻地来一句——“大盆盆扣小盆盆,一个家才会越来越好了”儿子生下来后,婆婆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孙子身上,她疼爱孙子,也不允许我们夫妇耽误工作。她常说:“成家立业,安身立命,你们两口子必须好好干,工作忙,身体吃不消,妈还不老,能帮你们多少就帮多少。”

年后,我们姐妹仨先后通过打拼终于全部落脚进了介休城里,二妹三妹的婆家就在本介休城,年我和丈夫下城也一起把婆婆带下来。只有我们姐妹仨的父母留在了农村,城市工作压力大也特别忙,渐渐地我们回家探望父母的时间少了起来。有一次我竟隔了两个月之久才回家看父母,那天老两口简直乐坏了。下午回城时,他们给我打包好腌制的辣椒、咸菜与磨好的粗粮面,说说笑笑地陪我走到了五里外的张兰村口坐公交,可等我上车回头看他们时,老两口竟然在不约而同地抹眼泪笑着哭,嘴里却说:“爸妈很好,早点回,注意安全!下次回来带上孩子!”

后来,我和丈夫、妹妹妹夫们商量要接父母下城,爸妈听了却坚决摇头,不行不行,进城能干什么?会干什么?再说早已过惯了农村生活,两个乡巴佬会被城里人小看的。这是我预料中的结果,一生勤勉很有骨气的爸妈肯定不答应,他们不会在能跑能动的时候就坐享其成,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愿住在女儿家,在他们的概念中,女儿的家和儿子的家不一样,是外人家的。万般无奈,我们回城全力以赴为父母找工作,终于在一个宿舍区找了一份看门的工作。爸妈乐颠颠地跟着我们下城了,在小区里,勤快的爸妈不仅把门看得紧紧的,还总把大院扫得干干净净,业主们有事,他们总是随叫随到,一晃八年过去了,现在小区里的人们对我爸和我妈都特别喜欢和尊敬呢!

我们真为我们的父母骄傲!

去年夏天我去看妈,见她坐着一个高腿凳炒菜,在旁边和妈唠嗑的李姨说:“孩子,你妈早就腿疼上,你们不知道?”“什么?关节炎?骨质疏松?还是骨刺?妈,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样子让外人以为我们不孝顺呢?”话刚出口,我却马上闭嘴,我哭了?我在心里骂自己,你孝顺吗?你们孝顺吗?三个女儿呀,竟然没有发现母亲的疼痛?医院诊断书出来了,妈妈的双膝盖当中的半月板全部严重磨损,当我们将妈妈推进手术室,当我们开始轮流对手术后的妈妈进行护理时,妈妈几乎时刻都一脸歉意,反复叨叨:“耽误你们工作,耽误你们家庭!”

“耽误你们工作,耽误你们家庭!”听着妈妈反反复复的念叨,我竟然一点也不厌烦,反而从心底生出无限的敬意,大字不识几个的妈妈分明是在教育我们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庭,要好好热爱自己的工作和单位,要在行小孝的同时更行大孝!

(作者和母亲)

我坐在妈妈的病床旁,深情地望着她,望着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妇女,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妈,请您放一万个心,什么都不会耽误,我们会好好培养孩子,好好爱我们的丈夫公婆,好好爱我们的单位、同事和工作。好好爱,一直爱,永远爱!”

作者简介:

武建花,笔名蓝莲花,介休市人,大学本科学历,小学高级教师,介休市作协会员。年开始陆续创作文学作品,代表作品:《田埂上的家风》、《一直爱,永远爱》、《爱的能量场》、《韩姨姐》、《五月,我想起了故乡的麦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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