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病房里听来的故事，小病房大世界，不经意的话题却牵出让人震惊的故事，听后的愤懑和压抑久久不能平息。

医院的神经科病房，38床的大姐脑血栓导致半身不遂，由邻市来此做康复治疗，听得多说的少，说话简洁干练，大大的眼睛时常盯住某个地方发呆，事后听说她曾经是能干的女乡长。她的老伴同样寡言，面孔黝黑，身板壮实，细心地在旁照料病人，病人睡觉他也抓紧打盹，甚至能坐着打一阵儿小呼噜。39医院做半月板手术，却因为麻醉伤了神经，把另一条好腿伤的没了知觉，医院做康复治疗，爱说爱笑，时常笑弯了眼。老伴矮小黑瘦，话不多却能活跃气氛。

38床和39床的两位大姐都面临女儿生二胎的情况，她们的女儿第一胎都是女孩。这一天是39床大姐的女儿剖腹产的日子，这是第二次剖腹产，大姐从早上就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平时半小时的针灸都能打呼噜，这次却听不到呼噜声了，深以为这是一个母亲应有的焦虑。但是及至电话打来，听到由大姐嘴里失望地说出：又是个女孩，才明白之前的焦虑是因为此，不快迅速在我心里淤积。大姐放下电话黑着脸还在絮叨：怎么看都是个男孩啊，她的婆婆一直巴望个男孩啊……至此心中的不快终于脱口而出：大姐，为什么不问问你女儿怎样？你现在最担心的应该是历经两次剖腹产的女儿啊。瞬间，大姐好像猛醒过来，接着眼圈红了起来，歉疚地说;是啊是啊,我闺女受罪了，两次剖腹产太不容易了，之后难过的跑到阳台掉泪去了。

直到这时，38床的大姐才起身幽幽地说了一句：我最不愿听到不喜欢女孩之类的话了。之后她又盯住某个地方，眼神空洞地说:我的大闺女要是活着今年都38岁了。也许是眼泪早已哭干，她在整个叙述过程中没掉过一滴眼泪，就这么平静的说着，好像说着别人的事。

“我临产的那天是腊月初七，冰天雪地，男人出差在外，我央求婆婆找找大伯哥医院，婆婆不允，之医院，还没出大门孩子就要降生，我跪在冰地里生下了孩子。医院。我问大姑姐是男孩还是女孩，说是女孩，我央求快把孩子抱来我看看，说是婆婆当时拨拉了一下孩子，一看是个女孩就扔了。”闻此我震惊到了极点，总以为便溺女孩之类令人发指的恶行是几个时代以前的事，没想到现实版就活生生的发生在不远的年代，这时的心中不是不快而是怒火中烧了。

“就这样我也没和婆婆闹，怕这恶婆婆到处败坏我，影响我的工作和升迁。第二个孩子快生的时候不敢呆在家里，医院，依然是个女孩。为此，有近两年的时间我是吃的残羹剩饭，大锅里做好菜，把菜汤冲点水给我喝，顺带丢下一句：生不出男孩有这个喝就不错了。”

我忍不住问：你也是有公职的人，在那个年代婆婆应该高看你一眼吧？“没有，婆婆说公家的人怎么了，不过才30斤粮食，我有斤粮食呢。我发病的那天婆婆要吃素包子，当时没买到她要吃的那样菜，就包了肉包子端到婆婆跟前，没想到她听说不是素的，扬手就把包子扣在了我的头上，我当时一急就晕了过去，医院，半边身子已不会动。”可怜的大姐，医院里醒来身心都受到足以崩溃的重创。

“所幸我的女儿很优秀，考上大学的那天我的公公高兴地拿出五百元钱给我女儿，说是孙女让他家祖坟上冒出了青烟。闺女大学毕业当了大学老师，女婿也体贴闺女。”大姐只有在说闺女的时候，眼神才活起来，脸上也有了光泽，那是一个做母亲应有的骄傲和自豪。

那位恶婆婆去世时最钟爱的孙子连面也没露，只托人带来二百元钱，家人抱怨不已，直到这时38床的大姐才说出一句解气的话：活该啊活该，报应啊！

曾在章诒和的书里看到一段话：“什么是命运，那些你不知道的就是命运！”可是真要直面一个人的命运，竟是如此的残酷和无情，这位母亲带着失女的撕心裂肺隐忍到现在，心字已成灰，可怜、可悲、可叹。

回程的火车上，前排侧方三个座位坐着一家四口，两个女儿，小女儿两岁的样子，小嘴说个不停，奶声奶气，或站在座位上或缠在爸爸的身上，好脾气的爸爸任由女儿上下折腾，疼爱的看着女儿，看不够又俯身在女儿脸上亲了一下，好温馨的画面，看得心里软软的。

“转一转，尘世凡间

只不过，一念之间

你转身，我经过，便是人间……”

一念一生，心安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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