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梁宗辉

来源：“梁宗辉影像医学主任医师” 　　现在医患关系紧张，即便在出台严厉打击医闹和伤医事件的措施后，最近依然出现了多起恶性伤医事件，让老梁在感到悲愤的同时，也倍感寒心，尤其是还有不少人在跟帖中叫好，更加让人气愤莫名！医患关系是一个巨大的社会问题，老梁虽然也写过文章，但其实真的是杯水车薪。不过，在老梁从医的二十多年里面，并没有遭遇到类似的事件，或许因为老梁是影像科医生，与患者直接接触比较少。但老梁以为，在医患关系之中，医生具有更多的人文关怀显然是有利于改善医患关系的。老梁的大学同学、著名的乳腺外科专家陆劲松教授，被评为上海市十佳医生，他最让患者感动的一点是，站着看门诊。因为他在看门诊的时候，要看片子、做体检，每一次的起坐都要用掉一点时间，而他是著名教授，找他看病的人太多，如果看每一个病人都能省下一分钟，就能多看几个病人。每一个看过他门诊的病人都对他交口称赞，这才是医患关系中最让人感动之处。

　　很多年之前有一件事情让老梁记忆深刻，也充分体会到，作为影像医生应该如何让患者接受坏消息，给患者更多的人文关怀。老梁记得是十几年之前的事情，那时候老梁还是小梁，还在写报告，有一位患者来做CT检查，是一个典型的小肾癌，请我的导师冯晓源教授帮忙读片，冯老师告诉患者，肾脏内有一个小占位，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只要简单的手术切除就好了，所以建议患者先安排好工作和生活，然后住院进行手术。患者听了冯老师的解释，并没有出现我经常看到的那种情绪变化，安心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患者来住院手术，迄今十几年了，都很好。（最近跟冯老师见面，还说起这件事情，他告诉我，这位当年的患者已经成为重要的领导干部了。）在患者走后，我有点不解，问冯老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患者是小肾癌呢？冯老师告诉我，一般来说，多数人还是谈癌色变的，患者是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工作中又是中坚力量，事业处于上升期，如果直接告诉患者是肾癌，不但对患者本人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也会对患者的家庭带来痛苦，还会影响患者的工作热情。告诉他这是一个小占位，只要手术切除就没事了，会让患者有一个心理适应和接受的过程；之所以不催促患者马上入院，也是为了避免给患者更大的压力和暗示；而敢于这样说，是在于小肾癌不会在短期内发生变化，足以让患者安排好工作和生活。

　　老师的话让我想起就在不久之前发生了一件事，与这件事足以形成鲜明的对比。当时，一位中年患者来做CT，拿到报告之后气冲冲来找我们理论，因为他拍胸片的报告是肺癌，所以才来做CT，现在CT说他是正常的。我让他不要急，也担心自己写报告时疏忽，漏掉了肺癌，所以把图像调出来再仔细看一遍。果然是正常的！我再拿他的胸片来看，确实有占位的影像，难道我们搞错了？于是仔细看胸片，上面占位的影像太规则了，再对照着看CT，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原来患者戴了一个玉佩，是一个有点不太规则的玉桃，所以胸片报告是占位，怀疑是肺癌。

　　我问患者，他掏出玉佩给我看，我再指给他看胸片上的影像，告诉他真的没事。但患者依然不依不饶，因为把玉佩误当做肺癌，让他全家担惊受怕，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都已经写好了遗嘱，老婆常常偷偷哭泣，还要在孩子和老人面前装没事。这一次做CT又花了不少钱（医院是电子束CT，收费元，而当年普通工人的月收入还不到一千元）。我就劝慰他，胸片是前后重叠的，而他带的玉佩又很少见，所以才会误当做是肺癌，现在虽然花了一点冤枉钱，但没事不是很好嘛！难道我们真的确诊他是肺癌才好吗？再说，也不能全怪医生，拍胸片的时候要取掉异物，你自己没有取掉才会造成误诊。我又告诉他两件事，一件事是误把肺结节当做是乳头，结果耽误了病情；一件事是怀疑乳头是肺结节，结果CT证明没事。在这种情况下，你说患者和医生应该怎么办呢？显然。大家都希望真的是乳头，情愿花冤枉钱也不希望漏掉一个肺癌。后来患者虽然还是有些生气，但接受了我的解释。

　　这两件先后发生的事情，之所以让老梁十几年都难以忘记，就在于我们作为影像医生，如何在下诊断、写报告的时候体现出人文关怀非常重要，或许我们不经意的一个诊断，就会带给患者及其家庭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痛苦，而我们做出一个好的诊断，则会带给患者更多的安慰和希望。那么，什么样的诊断才是一个好的诊断呢？老梁以为，在我们写报告、下诊断的时候，如果我们想到的不是完成工作，而是想到每一份报告后面都是一个人和一个家庭，才能更用心的写报告，并通过报告给患者一份暗示和希望。譬如，老梁在看到恶性肿瘤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是什么良性病变而具有类似恶性肿瘤的表现呢？正是因为总有这样的一种想法，所以每一次看到影像学表现类似恶性肿瘤时，老梁总是先找不是恶性肿瘤的证据，哪怕不是恶性肿瘤的证据很少，老梁也会告诉患者，还有那么一点机会不是恶性肿瘤，所以不要失望，做活检或者手术来证实。这样说，就是给了患者一个缓冲的时间，也给了患者一丝希望。所以，老梁一直告诉年轻医生，在写报告的时候，不要那么肯定，毕竟影像医学不是金标准，影像表现恶性的未必就是肿瘤，多给患者留一点希望。当然，在比较有把握不是恶性肿瘤的时候，就可以大胆一点，帮患者树立战胜疾病的信心。

　　有时候，我们影像医生觉得无关紧要的常见病，或许对患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譬如常见的腔隙性梗塞、肝肾囊肿、椎间盘突出、半月板变性、肺微小结节之类，对影像医生来说是司空见惯，但对患者而言却很可能造成心理负担。试想一下，有没有腔梗对患者而言肯定不一样！因为有腔梗的话，要进一步检查血脂、血糖等指标，甚至要查脑动脉和颈动脉，要考虑是否进行治疗以及如何治疗，多数患者还想找专家给看看等等，这就意味医院，肯定会影响到生活和工作，自然也会影响到患者的家庭，影响到患者及家人的心理状态。现在体检采用低剂量CT越来越多了，发现的肺微小结节也越来越多了，对于难以定性的微小结节只能随访，意味着患者和家人始终要担忧，有时候老梁对过分担忧的患者，就建议去手术，虽然从专业的角度来说，建议患者去手术治疗有些违背伦理原则，但手术不是为了治疗身体的疾病，而是为了治疗患者的心病！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所以我们在写报告、下诊断的时候，不要单纯写“肺微小结节，建议随访”，而最好给一个相对明确的诊断，如“肺微小结节，考虑增生结节，建议定期随访”。

　　在老梁写下这些文字的当天，就接待了一位乳腺有微小钙化的患者，医院做过检查，也找过好几位专家看病，包括我同学、乳腺外科专家陆劲松，虽然都说没有乳腺癌的证据，但患者却依然十分担心，所以才会再一次来找我看片子。因为不同的专家，说法总归有些不一样；不同的检查报告，也会存在一些差别，造成患者始终心存忧虑。对于这样的患者，显然解决心病的重要性远超过解决身体的疾病。

　　作为医生，我们经常会遇到对自己身体疾病担忧的患者，但影像医生多数情况下是处于幕后，所以缺乏切身的感受，也就意味着影像医生不太会 　　想和超过15万的同行分享您的行医故事、临床经验和经典病例吗？还等什么，速来投稿吧！投稿邮箱yh